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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布時間:2022-12-23 21:20:05
我的老家在河北承德平泉市榆樹林子鎮(zhèn)果樹園村。每次回到老家,我總喜歡挨個屋子轉悠,這兒瞅瞅,那兒翻翻,哪怕瞟幾眼也心安許多。舊物猶如時光瓷鐵,吸納浮躁喧囂。沉穩(wěn)安詳屬于心靈深處的神色與鐫刻年輪的底色,沒有什么可以隨意改變。
四五把炊帚靜寂在柳條籃子里,母親制作的手藝比不得爺爺,爺爺巧手里的笤帚、炊帚在我的眼中皆為藝術品。一把把笤帚記錄了爺爺?shù)囊欢螘r光,累疊在一起的笤帚就是爺爺書寫的一本書。深厚,繁復,非一日成。
西屋墻角還存有爺爺制作的一把笤帚,孤單寂寞,主人離去了,只有它靜靜等待不可逆轉的命運選擇,而它的身后沒有同伴,只有空白的虛無。母親舍不得用這把笤帚,我回鄉(xiāng)的幾年里,每次挨個屋子轉悠的時候都能見到它。當我掃地的時候,手里拎著從集市中買來的笤帚,模樣呆板,穗子粗礪,好像水泊梁山李逵的黑胡須,哪里有爺爺制作的笤帚那柔和目光與敦厚性情呢?
記得一次說起爺爺,母親遺憾地說:“炊帚我還能湊乎弄幾把,笤帚一點辦法也沒有,很多次見過你爺爺刨笤帚,就是學不會?!闭f得我的眼前便閃現(xiàn)出爺爺坐在西屋炕沿兒、腳蹬系著鋼油絲的走桿、雙手轉動笤帚的情景。我眨巴眼睛,眼角溢出一些眼淚。
爺爺沒有向我們說過他制作笤帚的手藝師從何人?土生土長的農(nóng)村人,誰的手里沒有幾樣好手藝呢?瓦匠、鐵匠、木匠等等是一種根系在泥土的符號。我的三叔初中畢業(yè)闖東北多年,之后抹灰快、平、亮。在手藝人身邊,耳濡目染,農(nóng)村人平時早磨礪出謙遜學習的品行。爺爺不屑談論這手藝,只有當別人夸他的笤帚物美價廉時,他才附和幾句:“那是,我刨的笤帚少說也得用上七八個月的,哪像有人弄的,一看就像病秧子,擱在那兒看著都磕磣?!?/p>
爺爺喜歡刨笤帚,一把把笤帚散發(fā)著泥土的芬芳。冬天攆走秋色,田里安靜了,鄉(xiāng)親們喜歡這難得的輕松時光。晚飯后,爺爺西屋的燈亮了,我趴在炕梢讀書寫字,爺爺刨笤帚。爺爺刮高粱穗子的聲音格外好聽,一只鐵平锨飛過,殘余的高粱粒子便紛紛落入凡塵。一大把高粱秸褪了葉子,好像春雨剛潤澤過,擠擠挨挨坐在木墩上。爺爺坐著小板凳,手揚一根木棒,捶得木墩上的高粱秸斷裂成條,錘得聲如鼓點。
最初,我并不清楚刨笤帚用的高粱屬于另類。秋天,它娉婷裊娜,去田里,一眼就看見它亭亭而立的樣子。不過,它穗子上的粒子門可羅雀。我不解為何如此,爺爺?shù)慕忉尯唵?,多少輩了,都這樣,刨笤帚,別的高粱穗子哪有這么寬大的。這常常讓我浮想聯(lián)翩。當我漸漸疏遠了農(nóng)田,反而關注起故鄉(xiāng)風物,我慢慢懂得高粱與谷子等農(nóng)作物心靈深處烙刻的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基因深厚綿長。笤帚同樣鐫刻深厚的歷史文化印記。
高粱有“蜀黍”“木稷”等之名,《說文》云:“稷,齌也。五谷之長。”在遠古時期,它尊貴而敦厚,像一位長者。先民的筋骨與思想得到黍稷等谷物溫暖的滋養(yǎng)和呵護。
爺爺上過私塾,刨笤帚的空閑,他喜歡哼唱《三字經(jīng)》等內(nèi)容,“稻粱菽,麥黍稷。此六谷,人所食?!钡穆曇粢廊皇婢徳谖胰彳浀男撵`深處。他記得不記得、塾師有沒有告訴他,“黍稷”與今日高粱之間的千年血脈聯(lián)系呢?我無從尋找。一代代人心里裝著多少后人不知的故事而遠逝了。
追溯歷史,我們的祖先早就用高粱穗子制作笤帚一類的掃除用具了。夏朝少康以草、竹條制作掃帚,由此開啟了先民掃塵凈市的文明腳步。在我看來,大者為掃帚,小者為笤帚。我無從尋覓誰是第一個發(fā)明笤帚之人,我想,勤勞智慧的先民長年累月與田地廝守,“黍稷”風中輕舞的優(yōu)美姿態(tài)一次次激活了先民的審美情趣,脫粒之后的高粱穗子等沉寂之后則迎來了嬗變。
爺爺與鄉(xiāng)村一些刨笤帚的匠人正是這一傳統(tǒng)手藝的承繼者。爺爺刨的笤帚,穗子猶如整潔干凈的毛發(fā),上面鮮見高粱米殼子,以手拂之,纖細的長穗儼如地里不知名蟲子雙翅摩擦的窸窣,泥土地的氣息裊裊飄散。笤帚把兒淡黃色的高粱皮一條條緊挨著,絲線環(huán)繞,仿佛拔節(jié)而生的厚竹。街坊鄰居來串門看到爺爺刨的笤帚,夸贊不已:“你看老爺子的巧手把一堆廢高粱穗子弄成了漂亮的笤帚。”“大爺,趕明天你也教教我得了!”“你也就耍耍嘴皮子,明天說不定你又跑到天南海北打工去了,你有老爺子這份專注和細心啊!”
村子里,像爺爺這樣刨笤帚的不過兩三人,爺爺?shù)氖炙囎詈?,時隔多年,回溯一幕幕往事,我甚至以為,在爺爺心中,笤帚是心靈的一種寄托,凝聚著他老人家對土地的愛,對家人的愛。
爺爺年年都種這種長高粱,與玉米套種,兩三壟。秋熟時,爺爺趕車拉回那些他牽掛的高粱頭,冬閑之刻,燈光柔和,坐在炕沿兒的爺爺腳蹬油絲走桿,一簇簇綴著露珠的穗子宛如兄弟肩并肩,靠在一起。我的耳畔飄過“吱吱吱”的聲音,好像聽見了夏天田野里攀在高粱葉子上的刀螂的嘶鳴。
有一次,我忽然來了興致,想試一試身手。爺爺一聽,神色詫異,轉而興奮。當我全副武裝,手里的高粱穗子怎么也不聽使喚,腳丫子也忽然停滯,我沒了興致,好像逃兵匆匆而退,爺爺說,還是好好讀書吧!
一年,鄰人來家給爺爺拜年,說著閑話,見柜子上一摞摞捆好的笤帚,問爺爺:“你老也不缺錢,八十來歲了,該歇一歇了?!睜敔旓@出一副并不服老的神態(tài),輕松地說:“我一點也沒事,不刨笤帚,盡坐在炕上待著,心都散了?!钡拇_,爺爺快九十歲了還曾去南地拓荒,刨笤帚不過小菜一碟罷了。這是爺爺農(nóng)活之中的情趣所在,他把縝密細巧的心思都融在了一把把結實耐用、美觀大方的笤帚上了,把一輩子與土地的深情厚誼凝聚在了一把把的笤帚上。
逢集,他背著笤帚步行十里去賣。他跟父親講:“春天不用你買化肥,我買?!备赣H怎么忍心用他這辛苦錢?爺爺嘆息道:“你們看我老了是不是?我能干呢,我說的話你們這次得聽?!庇幸荒晗奶欤菚r我已離開家鄉(xiāng),忽然接到爺爺打來的電話,他詢問我單位需不需要笤帚?“問問就行,別給人家添麻煩?!蔽覇柫藬?shù)目,一百多,正尋思怎么解決,爺爺見我?guī)酌霙]吱聲,說道:“爺爺現(xiàn)在走不動了,要是腿腳像去年那么好,我自己去集市就賣了?!闭f得我心里酸酸的。
爺爺去世后,刨笤帚的手藝并沒有在父親手上、我手上傳承,父親喜歡養(yǎng)蜜蜂,我喜歡寫作。一次,我在集市上走過,看見一把把簇新而缺乏個性的笤帚,聽人說,這都是機械化流水線制作的。我想起了爺爺坐在炕沿兒刨笤帚的溫暖畫面,耳畔響起了他腳蹬油絲走桿的“嚶嚶嗡嗡”聲。
路軍
(作者為河北省承德市平泉市榆樹林子鎮(zhèn)果樹園村人,教師,河北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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